查看原文
其他

WeChat ID rike15 Intro 写作是漫长的战斗,只有玩命死磕才能战胜自己。日课,陪你一起写,写出最好的你自己。 关注日课 ↑ 以文会友 ↑死磕写作   初中时候,整个初二,有个同桌叫韩家成。他是憨厚人,可能是因我成绩还好,对我很客气,也照顾,所以现在也不忘他。他肤色近于澳洲人、南美人的咖啡色,比奥巴马淡上一点。这是从父母,或环境来的,他没办法。他很客气,不张扬:说话慢声细语,不伤人,可说与不可说的话,他不说。从没见到他张狂。   所以,印象深。当年在老家,这样的孩子挺多的。   但他成绩一般。勉强算是不坏,不至于让父辈丢脸;说不坏,又不足以升到县中——入了县中,才有望上大学。那时候,县中比大学还难考。其实,进县中更像是给父母一个信心,前路迢迢,需要一个证明。那时候升学,哪怕是中专,也是莫大的荣宠。成功者会激励下面的弟妹接二连三考出去,这样的例子不少。   到初三重新分班,我俩就此别过。后来见过一两次,也没说上几句话。他一脸客气的笑容,把我推远了。于是只好回他以同样的客套。说,家成,我们是同学呐。他点头笑笑,不接你的话茬。小坐一会,走了。   其实家成跟我沾点亲戚。一个远房姑姑跟家成住得近,亲戚是从姑姑那里来的。大约是姑父的妹妹嫁到了韩家,这个,不能确定。家成常去姑姑家。他在姑姑家见过我的小脚奶奶。他在课间难得有聊天的兴头,好几次说起老太太在灯下看书,这在他,大概很意想不到,深以为怪。我知道奶奶识字,但简化字识得不多——这个没必要说——但我还是很开心的,说,是啊,识字的。其实奶奶在家里,很少摸书本,她没空。   这是我记得的,跟家成聊过的唯一的同学间的私话。别的话肯定说过,都给忘了!   家成少年老成,我自愧弗如。这一点,当年却不甚了了。班上有一本火车上买来的杂志,里面有《飞狐外传》选摘,在同学间流传。上课不许看,就用铅笔刀、废锯条在旧课桌上挖洞,一指半宽就行,够上课时盯着桌面看书了。现在还有很多人把无论什么杂志,都说成是书。   看了《飞狐外传》,大家就喜欢课间在教室窗外比划招式,霍霍有声。最活跃的,肯定是成绩不好的。那年隔壁教室被附近的中心小学六年级占用,班主任王老师是我爸妈的老同事,曾当面提点我,一边摇摇头很担忧的神情——把我归入坏孩子一类了。   但家成从不参与。他看过武侠书没有,我不知道。差不多一整年,这本斑驳缺页的杂志归我掌管,是我拿什么东西换来的(忘了),他能忍住一眼也不看吗?当我们对人物关系如数家珍,说起苗若兰跟胡斐共处一个山洞,他就不好奇?不知道,看不出来家成读过这杂志。   起初,我家不住在镇子上。后来妈妈调动进了中学,家就搬得跟家成家近了。但我从未去过他家。搬到镇子时,我已到县城读高中了。家成的家境应该不错,他读高中,经济上不会有问题。他应该是高中没有读完。因为,进不了重点高中,可以进另一个大点的镇子的普高,普高毕业,即便没有出路,也可以到镇中代课,找机会转正的。所以我说家成没有读完高中。以他的家境,高一总要上几天吧,这是猜测。我跟我姑姑打听家成,给我的感觉是他不喜欢读了。跟我的预想差不多。   镇子不大,十字路口是中心,集中了这样那样的小生意,做买卖的人多了,就放射状地沿着路边,东南西北延伸开去。常出摊儿的生意人都来得早,所以总在核心区。家搬到镇上,汽车站也在附近,我回家总要经过路口。摊主中就有一个姓褚的女同学,摊子总是不大,总在差不多相同的位置。脚下一个小篮子,安静地摆着。她见我过来,总是别过脸去,或看向别处,我们从未说过一句话。   家成兄弟两个,他哥哥叫国顺,比他大好几岁。国顺跟我父母接触挺多。这是有原因的:国顺的前妻去世了,他的续弦,是我婶婶的表妹。这表妹跟我婶婶关系好得像亲姐妹。那年我叔叔到镇上开了个农机件商店,两家走动更近,我父母到了新地方难免冷清,就也跟国顺来往多些。   这地方宗族势力不小,韩姓是大姓。但国顺从不跋扈,欺负我家,相反,很帮了一些忙。我父母也不亏他,帮忙后总有东西给他,他都收下了。   这人脸色比较暗淡,他身体挺好的,只是暗淡。也跟家成一样,话不多,但比家成活泛多了。镇上的赵书记新调来,孩子还小,他毛遂自荐让太太去帮忙看护。平时镇政府有零活外包,他也总能拿到手。   国顺有个连襟,姓崔,做泥瓦匠,我家分到的房子要翻修,就是找崔师傅帮忙做的,他个子不高,很能干,不出几天就提前把工作做完了。崔师傅以前是我叔叔的徒弟,工程中叔叔也来指点、帮忙过,所以,爸爸在结算时候,把叔叔的人情考虑在内了,不是按照崔师傅独立完成的工钱结算的。价格是问过叔叔的,他同意。   崔师傅当时也没说什么。吃罢完工饭,大家尽欢而散,爸爸说国顺喝多了,被架回去的。但从此国顺看我爸妈的神色就有些冷冷的,是那种故意放大、故意让你察觉的冷,我爸爸会意,更主要是不想闹不愉快,想个法子多送了些好处。之后,一天的云彩都散了。自己家人一说起这事儿就笑。   爸妈是乡镇教师,每月固定领薪水,相对宽裕些,他们就觉得我们是有钱人。   后来,叔叔联合了他的一个朋友,跟镇中学办校办企业,冰果厂,是通过爸爸求的校长,终于成了。国顺想在冰果厂谋个差事,来找过爸爸,不知什么原因,他没去成。   但国顺不以为怪,照旧跟我家来往密切。国顺再婚后,又有了一个儿子,聪明伶俐,妈妈很喜欢,让他放学后来我家写作业。家里有些用力气的活儿,国顺也常来帮忙,爸妈挺感激他的。但爸爸有分寸,他帮过忙,爸爸一定注意他家里什么时候需要帮忙,一定帮还。   国顺的夫人,我的小姨,家里来客人多或其他时候,也来帮厨,跟妈妈和其他亲属地在厨房呱噪说笑,我们几乎是通家之好了。   厂子经营得不好,几乎没分过红。我假期回家,那时候年少气盛,跟着乱着急,总想多知道些事情,为父亲分忧。就少不了频频喝酒,大醉的时候经常有。每当此时,国顺是必到的陪客。   我哪里弄得清那么复杂的账目!印象里国顺就是个谦和的和事佬,跑前跑后照顾每个人,很辛苦。   我毕业后,有个机会借调到省直部门,只是借调。国顺大概听到了一点风声,酒桌上问我:你将来能做什么?真把我问住了。   我嗫嚅着说,这不好说吧。   我不知道怎么答他。   国顺咄咄逼人:最大、最好能做什么?一副求真的架势了。   我很诚实,还是答我不知道。   我知道他希望我怎样回答,但不想说没把握的事儿。   他不问了。能看到眼里的光芒淡了。   我终于没能留在省直,仍回原来的企业做记者。   国顺有一件洁白周正的半袖衣服,化纤面料的,来我家单纯做客,他总穿这件衣服。衣服很挺括,没褶皱,妈妈就给我买了相同的一件,我却不喜欢,始终没穿,放箱底了。这些年妈妈说起这件事,我们一起笑,我挺不好意思的。   冰果厂终究还是散伙了,家里赔了好多钱,日子变得紧张,父亲四处借贷,只从最小的姑姑那里借到一点。一度把我在大学的开支缩小到了八十元——虽然隔月又恢复到一百元,我也知道家里的难了。   那些日子不知道国顺是否还常来走动?身在异乡,我不知道了。   父亲五十岁就去世了。是医疗事故。那是还没有“举证倒置”一说,跟医院交涉很艰难。父亲去世后将近一个月才入土为安。办丧事那天,爸爸在县里的很多中学同学、大学同学都来送他,我眼底尽是晃动的人影,机械地应答着,伤痛中的人总是心不在焉地恍惚。我不记得见过国顺,这事儿却留在心头了。这种红白事,他很肯帮忙的。或者在厨房,或者在人前导引,他总会在的,但那天没有他。   客人散尽后,我问妈妈,我们一起看礼单,真的没有。   母子相对怅然,我把家成的名字指给妈妈看。我说,国顺肯定是有急事来不了吧,让家成转达。这当然是应景的安慰话。   丧事当天,我见到家成了吗?没印象了。但我很感激他。 作者简介:齐中元,东北人,现在北京,闲时写小说自娱。微信号 godroom 鼓励原创↗↗转发分享 日课是一个互联网写作社群 我们不断开拓写作圈的新奇玩法 Reward 长按二维码向我转账 受苹果公司新规定影响,微信 iOS 版的赞赏功能被关闭,可通过二维码转账支持公众号。 Scan QR Code via WeChat to follow Official Account

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

文章有问题?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